我很幸運也很感恩去年能接觸到法鼓山，參與許多活動，認識佛法與禪修。這些經歷開始改變了我看待事物的角度，提升了覺察能力，讓我注意到自己內心的執著，觀察到平時容易忽略的現象，更清楚地看見事情的本質。在生活中，我開始留意那些習以為常的習慣；在工作上，能察覺出既有的偏見和假設，從而做出相對客觀的判斷；在身心方面，則變得放鬆平穩，也更能理解各種情緒產生的原因。
妙哉演算法
認識禪修的因緣始於去年春天。當時我和Kammy在南加州展開了為期十天的自駕遊，在瀏覽地圖時，我們發現了一間由一行禪師創立、位於San Diego山區的鹿苑寺（Deer Park Monastery）。寺院正好舉辦「One Day Mindfulness」的禪修活動，我們便報名參加了。我和Kammy都難以忘懷那天清淨放鬆的感受——無論是健行、在樹林靜坐、聆聽法師分享、誦經，或是品嚐食物時，每個感官彷彿被放大，雜念逐漸淡去，讓我們活在當下。
旅遊回來後，網路演算法似乎察覺到我們對禪修的嚮往。某天晚餐後，Kammy問我要不要觀看一部社交媒體推薦的紀錄片。這部紀錄片介紹法鼓山創辦人聖嚴法師，記錄了法師的生命歷程與思想精髓。影片描繪聖嚴法師從十四歲出家開始，經歷戰亂、還俗、二度出家、赴日求學、在美國弘法，直到創立法鼓山並於2009年圓寂的過程。影片探討了佛法的哲學觀，同時呈現出聖嚴法師無比的道心，以及他對生命與信仰的深刻體悟。看完後，我被聖嚴法師的人格深深感動，進而對法鼓山產生好奇。
初級禪訓班
剛開始接觸法鼓山時，我抱持著一些疑慮，主要源於過去聽聞一些宗教團體的負面新聞。為了釋疑，我開始在網路上搜尋關於法鼓山的評價。令人驚喜的是，即使在具有批判精神的平台上，法鼓山也幾乎沒有負評。這個發現打消了我部分的顧慮，於是我報名參加了法鼓山的禪修入門活動——初級禪訓班。
法鼓山道場座落於舊金山東灣的Niles小鎮，依傍著一座河畔公園。甫入道場，清雅禪意的設計便映入眼簾——不見華麗建材，而是以簡樸自然的風格與周遭環境渾然一體。完成報到手續後，我們隨即被引領至道場禪堂，展開了為期兩天的活動。活動首先介紹了禪修的基本觀念、功能，以及修行時應有的心態。接著教導禪坐的姿勢與方法，並介紹八式動禪、經行、吃飯禪等動靜禪修技巧。這兩天的課程深入淺出，讓我對禪修有了初步的認識。透過不同的禪修形式與技巧，讓我們學習時刻回到當下，清楚地覺察每一個感官、念頭與動作，身體在哪裡，我們的心也就在哪裡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道場在這兩天的活動中都會提供午餐。餐點相當美味，包含飯菜、湯品和飯後點心。可能是太美味的緣故，我不知不覺就添了好多碗。在課堂中間的休息時間，道場還準備了咖啡與自製點心，讓我們能更專注地繼續接下來的課程。這些美味的食物，除了對禪修與佛法的好奇外，也是我在初期持續參與禪修活動的重要動力之一。
紐約象岡道場禪十經驗
我對於禪修與佛法有更深的體會，或許要從去年冬天參加法鼓山象岡道場的禪十開始。在此期間，我們的手機會被道場暫時保管，且全程禁語，並避免與他人互動（包括眼神交流）。道場的擺設經過精心安排，在活動範圍內找不到任何書報，能看到的文字大概僅剩印有禪修規定、活動時間的紙張以及早晚課誦本。雖然道場設有時鐘，但所有顯示日期的痕跡都被謹慎移除。這些安排幫助參與者者在禪修期間徹底靜下心來，專注關照內在心念。
這十天中，我們每天都按固定作息進行，不需要看時間，只要依循法器的聲音與法師的指引行動即可。禪十的前幾天，對我而言相當難熬。一方面，每天多次的三十分鐘禪坐讓身體的痠痛不斷堆積；另一方面，由於從未將五官與心思長時間與外界隔絕，內心積累的各種細微心念開始放大。在禪十前，我的腦內充斥著工作、生活、家庭、社群媒體等外界的紛雜訊息。但在禪修期間，這些平日不斷湧入的外界雜訊被完全隔絕，只剩下過往的經驗在腦海中來回浮現。這些細微的心念激發了各種情緒，再加上全程禁語，無法宣洩，使得隱藏的心念與情緒更加強烈。這些心念與情緒包羅萬象：有苦有樂，有擔心，有焦慮，都源自過去的經歷。面對這些心念，就像在看一場自導自演的電影，有些片段令人回味，有些則難以直視。這些畫面散去，但因為心總是習慣抓取，當心無所依附時，又會引發另一輪焦慮。
在此我要分享一個關於山中無日月的小故事。大約在第三、四天，我在洗澡時忽然發現記不起當天的日期。這件現在看來微不足道的事，當時竟讓我陷入極度恐慌。理性告訴我，日期對禪十完全無關緊要，但感性卻使我深陷其中。這件事不斷在我腦中盤旋⋯⋯。我開始失眠，一個焦慮觸發另一個焦慮，持續了好幾個小時。最後因為用腦過度，直到大腦自動「跳電」，心跳才恢復正常，身體重歸平靜。為了緩解不安，我在茶水間拿便條紙記錄過去的天數，好讓自己能推算出日期。然而當法師告訴我們活動隔天就要結束時，我發現自己還是算錯了。這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心念是多麼不可靠，處處可能出錯。
在禪十後半段，我的身心逐漸放鬆，各種禪修方法也越來越得心應手。開始能夠觀察到細微的心念，然後輕輕放下，專注於當下的每個動作、每個呼吸。在每次禪修活動（例如禪坐、經行、出坡）時，開始能夠覺察身體與心念的不同狀況，並以嶄新的心態去體驗每一次練習。這種將每次活動都視為全新體驗的態度，減少了我對過去想法的執著。即使在外人眼中這些每天重複的活動看似一模一樣，我卻能從中覺察細節，不斷調整改進。即使前一次禪坐時無法好好運用方法，我也學會放下這些負面經驗，不再苛責自己，只專注於當下的練習。
在禪十期間，每日早晚都有法師的開示，這是我每天最期待的活動。法師會隨著時間推進，循序漸進地分享佛法與禪修的觀念。那些我以前僅從理論上理解的佛法概念如緣起性空、無我、無常、慈悲、發願、活在當下等，搭配禪修的實際體驗，有了更深刻的領悟。
鼓勵學習與思辨的文化
從我前面分享的經驗可以看出，法鼓山不僅重視禪修的實踐與體驗，也同樣著重禪修及佛法的理論基礎。在法鼓山舊金山道場，我體驗到一個濃厚的學習與思辨文化。每次禪修活動結束後，常住法師都會以輕鬆自然的方式與大家分享見解，而不是用教條式的說教。當學員提出問題時，法師們不會給予絕對的答案，而是從佛法的觀點出發，根據不同情境提供適切的分析。除了常住法師外，道場也經常邀請來自美國與台灣的資深法師或講師，開設更深入的佛法與禪修課程。這些課程特別重視獨立思維，鼓勵學員積極討論與提問。對於像我這樣充滿好奇心又愛發問的人來說，這樣的學習環境讓我感到無比愉悅。
文：Steve Wang
